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仍在全球持續蔓延。截至到北京時間7月15日,中國累計確珍病例85677例,累計死亡病例4649例。在中國舉全國之力控制疫情之后,其在世界各地卻呈此消彼長的態勢。海外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累計已超1300萬例,死亡病例累計570515例。
此次疫情時間之長、影響之廣、危害之大,實屬罕見,給包括演藝市場在內的各行各業帶來了巨大沖擊和破壞性影響。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總裁格奧爾基耶娃6月29日表示,全球經濟將因為新冠疫情影響損失12萬億美元。以色列歷史學家、《人類簡史》《未來簡史》和《今日簡史》作者尤瓦爾·赫拉利在《金融時報》發表文章稱:“人類正面臨一場全球危機。也許是我們這一代人最大的危機。”
1.
從穩步增長到斷崖下墜
進入本世紀之后,中國演藝市場獲得了穩步的發展。疫情的突然爆發,導致國內外現場演出先后進入史無前例的全面停擺狀態。在今年3月的一次網絡論壇上,我預判國內全年演出票房收入同比將減少近半,這個估計當時被絕大多數人認為是過高了。現在看來還是過低了,說明因疫情而導致的演出收入斷崖式下降遠超業界的預計。
疫情對市場化程度越高的演藝機構沖擊越大,對占絕對多數的民營演藝機構尤甚。在中國17795個藝術表演團體中,民營的占88.5%,經紀公司和票務公司也是民營的占絕大多數。既遇市場寒冬,又無政府補貼,可以說是“度日如年。”有多少演藝企業會關門,有多少從業人員會失業,目前國內仍無數據可資說明和分析。
一方面國內外演藝市場是一個整體,互相影響。另一方面,考察國外演藝動態也給了我們審視自身和預判未來的另一個視角。德國聯邦政府下屬研究機構“文化及創意產業卓越中心”持續追蹤疫情對文創產業造成的經濟影響,4月17日發布的一份報告評估了2020年文創產業將要面對的經濟損失,分“中度”和“嚴重”兩個級別,“中度”損失將達217億歐元,“嚴重”程度則高達398億歐元。
同屬歐洲演藝發達地區的英國,當地時間3月16日,倫敦劇院協會SOLT宣布,從當晚開始,由于疫情,西區所有劇院關閉暫停演出,重開時間待定。其姐妹機構UK Theatre也宣布,英國境內165家各地劇院也采取同樣的歇業行動。SOLT的執行人Julian Bird表示,這次西區的關閉,將直接影響近30萬英國戲劇從業者。在英國,3/4的戲劇工作者是自由職業者。
如果說當時還是預計和警示,幾個月后的結果卻更為嚴重。英國《衛報》前不久報道稱,日前英國演出行業的領頭人紛紛表示:受疫情影響,英國國內近50%的音樂廳和70%的劇院或將面臨永久性關閉。位于倫敦泰晤士河岸的莎士比亞環球劇院,是面臨永久性關閉可能的劇院之一。
英國知名制作人卡梅隆·麥金托什已經確認,包括《悲慘世界》和《漢密爾頓》在內的制作,在2021年之前都不會回歸。此前有報道證實,卡梅隆的戲劇公司已著手進行裁員面談。
一般劇院皆陷入了運營的泥潭,著名劇院同樣面臨巨大的困境。3月19日,世界歌劇的重要殿堂之一,也是全美預算最高的演出藝術機構—大都會歌劇院宣布,援用“不可抗力”條款,臨時解聘所有的交響樂團、合唱團及舞臺工作人員,削減管理層薪水,并取消2019—20樂季剩下的全部演出活動。這家一年支出高達2.96億美元的演藝航母因此引發震動。
過去很少停演的紐約百老匯,自當地時間3月12日下午5點起關閉所有百老匯劇院后,6月29日紐約百老匯聯盟又宣布,受疫情影響,2020年內不會恢復營業。2001年911事件后,百老匯所有演出僅暫停了2天。
太陽馬戲團在過去的36年中,一直是一個非常成功和盈利的組織,在中止演出三個月后,6月29日太陽馬戲發表聲明,稱已正式向法庭提交破產保護申請。總部位于蒙特利爾的這家公司將破產原因歸咎于“Covid-19大流行造成的巨大破壞以及被迫關閉演出,”其中包括在拉斯維加斯的6個演出,還包括約10個世界各地巡回演出。多份報告顯示,太陽馬戲團負債近10億美元,為了阻止財務損失,該團裁掉了約3500名員工。
亞洲演藝市場比較受關注的是日韓兩國。知名的日本四季劇團6月6日宣布,原定于7月14日在東京-竹芝作為“JR東日本四季劇場 秋”開業演出的作品“四季劇團The Bridge歌曲之橋”將中止演出,安排在福岡地區公演的《巴黎圣母院》《一個美國人在巴黎》,以及在東京公演的《歌舞線上》也都被中止了演出計劃。社長吉田智譽樹表示,“不能按照計劃進行演出著實令人心痛,但是為了觀眾和演員們的健康考慮依舊選擇了中止演出。”
2.
從云播突起到利弊互顯
疫情期間,演藝機構和藝術家的作用和影響,主要觀察在線內容及平臺的作用發揮,體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免費開放固有的線上節目。現場演出被迫停止之后,少數著名的劇院和樂團最先作出反應。打開柏林愛樂數字音樂廳,3月13日至31日,跨越60年的600余場音樂會錄像在這個平臺面向全球用戶免費開放。而首頁上有這么一句話:柏林愛樂因疫情關閉,我們將音樂會送到您的家里。
以柏林愛樂限時免費數字音樂廳為開端,維也納國家歌劇院、費城交響樂團、赫爾辛基廣播交響樂團也推出了各自的在線音樂會。紐約大都會歌劇院在安排免費在線音樂會后,計劃從7月中旬到12月推出12場按次收費的在線音樂會,每場票價20美元。
線下轉而線上的另一個指標項目是,時長160分鐘的百老匯音樂劇《漢密爾頓》官方電影版,定檔7月3日在“迪斯尼+”流媒體首播,觀看需支付6.99美元。此版電影為2016年《漢密爾頓》初版卡司們最后一次演出的官方拍攝。據悉,被迪斯尼以7500萬美元的天價購得,該片原定于2021年10月15日上映。
二是云直播演出。3月14日,也即柏林愛樂開啟免費在線音樂會的次日,上海交響樂團的四位演奏家,戴著口罩在上交演藝廳面對空無一人的觀眾席,用網絡直播的方式帶來復工后的首場演出,觀眾的點擊量達84萬。其后,上海越劇院和上海京劇院分別于3月20日和26日晚,在演藝大世界·云劇場亮相,最多一次觀看直播的人次逾170萬。
音樂家譚盾也于4月12日在上海進行了疫情期間新創作的《武漢十二鑼》直播演出,吸引了7000萬人在線觀看。表演者雖只有10來位,卻來自中國、美國、俄羅斯、日本、保加利亞、法國、韓國、挪威等不同國家,通過5G技術在線聯袂演奏。本是“無奈之舉,”卻成就了耳目一新的表演形式。
線上表演不僅豐富了形式,“輕制作”也應運而生。6月14日,全球著名的古典音樂網站medici.tv上線了莫扎特歌劇《唐-喬萬尼》,由英國指揮家丹尼爾·哈丁執棒瑞典廣播交響樂團演奏。這是疫情中的最新制作,演員陣容比較強大,但舞臺十分簡約。這樣的“輕制作”歌劇,在疫情之下也許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之舉,但卻帶來了對以往舞臺制作越來越“豪華”而導致制作成本不斷“高攀”的反思。“簡約”而不“簡陋”的舞臺制作,不僅可以降低制作成本,也有利于巡演,“輕制作”可以成為舞臺藝術未來發展的重要趨勢之一。
有“全世界最美音樂節”之稱的韋爾比耶音樂節早在3月就宣布取消原定于今年7月開始的全部活動。但音樂不能停止,日前音樂節宣布,將于7月16日至8月12日舉辦擁有超豪華陣容的“虛擬韋爾比耶音樂節。”
三是活動上云。演藝活動或者說圍繞現場演出而進行的活動本就比較豐富多彩,疫情期間,更多的活動被搬到了云上。3月20日晚,上海文化廣場在距上一次演出過去57天后,舉行了“廿廿同行——2020演出季年度發布會”。僅一直播平臺,就有173萬人次在線收看。
更受廣泛關注的是,源于“梅花香自苦寒來”的共鳴,4月27日晚,“華為中國”在官方微博和微信上同時發布了一條由任正非推薦的2分17秒的視頻,僅半天時間微博閱讀量就突破了2000萬。畫面里,記錄了上海芭蕾舞團演員戴著口罩“停工不停功”的翩翩身姿,華為還將視頻翻譯成十多種語言,傳遞給華為在170多個國家的員工和家屬、客戶、合作伙伴等。從華為的一家平臺,到人民日報、新華社等官微轉發,再到無數網友自發分享,出現了許多個“10萬+”“100萬+”的云上之旅。
藝術和藝術家的在線展示,或以高質量的品牌影響力吸引眼球,或以名家效應積聚粉絲,給處于疫情之中的萬千樂迷、戲迷帶來了撫慰人心的藝術之光。
云傳播在改變演藝新趨勢,云課堂在重新定義演藝新空間,云劇場成為演藝新景象,云技術在重塑演藝新格局。但需要正視的是,疫情爆發催生了一個“全民直播”的新時代,“直播帶貨”成了新風口,一場直播,動輒幾百萬、幾千萬的觀看量,甚至上億元的成交額,無疑是讓任何一個品牌商家都要眼饞的“流量池”和“交易場。”然而,眾多看似火熱的直播間,也往往讓人虛實難辨,甚至高流量、低成交的案例不在少數,因為很多數據都是做出來的。
也許演出還沒到做數據的程度,但面對演藝未來的各種“云”可能,不能僅僅“陶醉”于網絡流量的表象。更值得關注的是,完整或基本完整看完演出的有多少人?云上觀看之后,有多少人會轉而來到現場欣賞?又有多少人會因此而遠離劇場?應該清醒地分清手段和目的的區別,未來的關鍵在于如何實現受眾從線上“云觀”到線下體驗的轉換。經歷初始階段之后,與其簡單地把演出搬上云端,不如更多地把重點放在流量的現場轉換更有意義。因為,這在藝術發展之外,還有社會學意義。技術可以給人類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但決定這個世界好壞的,是人文價值觀念。
把線下演出“搬”上云端,和把旅游景觀搬上屏幕,通常會導致兩種不同的結果。美麗的風光片,一般會吸引更多的游客實地旅游。而云端上的演出,效果非常好的話,人們也許就停留在線上欣賞;效果不好的話,更多的受眾可能會遠離現場。
疫情期間“動靜”最大的直播之一,是央視音樂聯合西安交響樂團于7月4日進行的華山之巔云海音樂會,由湯沐海執棒。音樂之美與華山之美相融呈現,吸引無數眼球。舉行與線下演出不同的云演更具有藝術推廣作用和未來正向影響。
目前,一方面“在線”成為了一個急速發展的趨勢,所以演藝機構不妨在平臺建設、渠道拓展、技術創新、傳播方式、在線互動等各方面多做些探索和努力,高等院校也可創造條件為藝術管理專業的學生,開設拍攝、編程、剪輯、特效等方面內容的講座甚至課程。另一方面,事物皆有一個“適度”原則,一個人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線上”,對人類自身的發展并不是一個好的現象。我們要有能力來減少民眾“在線”時間,在激活受眾觀演需求過程中,把握好垂直深耕與水平擴充之間的關系。
3.
從謹慎復演到緩慢復蘇
當我們在掃描復演的軌跡將如何顯現的時候,首先應該有一個基本判斷,即疫情時代長期延續已成大勢所趨。所有的預測和分析,離不開這樣的前提。疫情持續,必然影響演藝復演的進程;疫情反復,也自然會導致演藝復市腳步的徘徊。因此,演藝市場必然會經歷從有限控地逐步復演,到整體恢復演出的真正復市,再到同比結束負增長的演藝復蘇三個階段。
以幾乎沒有停止演出的韓國為例。根據疫情期間的數據顯示,今年5月,韓國現場演出的票房為112億韓元(約合人民幣6500萬),而今年4月該部分的票房收入為47億韓元。但今年2月的票房則為215億韓元,而1月的票房則高達388億韓元。這些數據表明,演藝市場的恢復會有比較漫長的路要走。
總體而言,中國停演最早,今年第一季度已取消演出3萬場。不久之后,有些疫情不那么嚴重的地區,開始嘗試恢復演出。山東東營雪蓮大劇院3月27日公演自制新劇目《小蝌蚪找媽媽》,現場來了約600位觀眾,成為疫情爆發以后國內最早恢復的演出之一。宋城演藝也計劃4月3日復演。但時隔不久,全國演出即告全面停止。
隨著國內疫情防控形勢不斷向好發展,演藝市場出現了松動的跡象。5月11日起上海迪斯尼樂園大部分景點、游樂項目、部分娛樂演出以及商店和餐廳,在控制客流量的基礎上恢復運營,這也是全球范圍內恢復運營的首個迪斯尼樂園。這一消息之所以引人矚目,演藝界更多地把它視為現場室內演出即將恢復的信號,國家大劇院即于6月2日宣布對公眾有序限流開放參觀。
國內演藝復市剛剛邁出一小步,6月13日,北京市召開疫情防控第114場例行新聞發布會,介紹了北京新增確診病例的情況,這是國內疫情出現重大反復的令人不安的消息。國家大劇院同一天公告,暫停對公眾開放。
在北京從嚴防控和全國疫情基本穩定的背景下,6月22日,文化和旅游部將修訂調整后的《劇場等演出場所恢復開放疫情防控措施指南》對外公布。其中,要求劇院等演出場所觀眾人數不得超過劇院座位數的30%,含有多個劇場的綜合性演出場所,同時只能開一個劇場,演出開始有限制地逐步恢復。但30%的上座率,暫緩新批涉外、涉港澳臺營業性演出活動等規定,預示著演藝市場的復演、復市不得不謹慎而行,經濟損失仍將持續擴大。
在全面停演后最早公開售票帶觀眾復演的也許是廣州星海音樂廳,6月7日由廣州交響樂團獻演了小提琴協奏曲之夜。6月25日,廣州大劇院十周年特別版歌劇《馬可·波羅》上演,成為疫情之后全國第一部在劇場復演的歌劇。
具有標志意義的是,疫情最早的“重災區”武漢6月23日宣布,天一戲院等7家劇場定于6月26日恢復開放,武漢京劇院等7家市直院團將走進劇場,開鑼演出。
上海的劇場和劇團在疫情期間的線上直播在全國是最為活躍的存在,整體恢復演出的時間略早,演出形態更為豐富。全市124家劇場,都已具備復工條件,約20家劇場已恢復演出。6月13日,余隆執棒上海交響樂團,在上交音樂廳面對361位觀眾演奏了格里格、理查·斯特勞斯和貝多芬的作品。上海大劇院也在因疫情暌違近5個月后,6月18日以上海芭蕾舞團經典版《天鵝湖》宣告復演。7月和8月,上海已有189個劇節目安排了500場演出。
國外復演的腳步也在逐步放開,雖然同樣存在諸多不確定性,但在時間安排上更加明朗。奧地利政府6月24日宣布,將于9月1日起恢復正常化,允許5000人室內大型活動,10000人戶外大型活動。意大利斯卡拉歌劇院已于7月6日重新開放,舉行了一場有603位觀眾參加的小型演奏會。
引人矚目的是,懸而不決的歐洲三大藝術節之一的薩爾茨堡藝術節5月20日發布視頻聲明:“如果一切順利,今年的薩爾茨堡藝術節依舊將在夏天舉行!”藝術節主席海爾格·羅伯·施塔德勒表示,“過去幾周里看不到任何希望。但現在看來,在今年8月舉辦薩爾茨堡藝術節充滿可能。”其實,從可能到實現,依然充滿未知,尤其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
疫情對演藝市場的沖擊還表現在國際間的商業演出。近二十年來,國外劇團來華演出大幅增加,國內劇團邁出國門的步伐也越來越快,但疫情使國際間的演出腳步戛然而止。7月14日,文旅部發布通知,恢復跨省團隊旅游,但出入境旅游業務暫不恢復。所以,絕大多數劇團沒有“奢望”今年可以出國巡演,絕大多數劇院今年也并不“奢望”能夠順利引進國外節目。巴黎管弦樂團、德累斯頓國家管弦樂團、巴伐利亞廣播交響樂團就已宣布,放棄今年的亞洲巡演計劃。但凡事總有例外,也有國內外的演藝機構正在做“破冰之旅”的準備。
6月22日,維也納愛樂樂團在金色大廳舉行了其傳統的“樂團年度全體會議,”議題之一,是專門討論了今年該團亞洲巡演的相關事宜。該團計劃在今年10月、11月進行由瓦萊里-捷杰耶夫執棒,到中、韓、日三國巡演,包括在中國北京、上海、廣州、臺北舉行音樂會。
根據日本政府目前的要求,8月1日后室內演出場所上座率維持低于50%,到11月上座率放寬較為樂觀。韓國的演出場所目前嚴格執行登記測溫、佩戴口罩的要求,但對上座率未設限制。中國臺北的兩場音樂會定于10月30日和31日舉行,臺灣的演出場所早先已開放100%的上座率。
相對而言,不確定性較大的是在中國大陸的演出,取決于三大因素。一是疫情控制與簽證開放。如果北京疫情得到迅速有效控制,其它地區不再發生比較嚴重的疫情,今年秋天演出全面恢復就有可能。二是國際航班恢復情況。歐盟官方宣布,自7月1日起,把15個國家列為“安全區”,其中由于中國尚未對歐盟開放入境,基于歐盟的“對等”原則,對來自中國的旅客入境許可,將在中國宣布對歐盟開放邊境后生效。三是演出上座率。30%的上座率,則無法承接國外樂團的高成本音樂會。
即使維也納愛樂最終能夠登陸中國大陸演出,也屬鳳毛麟角的個案。國外劇團因疫情而難以在短期內到中國成一定規模的演出,對國內劇團而言,反而是個難得的擴大市場的機會。中國音樂家協會交響樂團聯盟于7月9日發出倡議:希望各樂團在此期間,多邀請和支持中國本土音樂家特別是給予年輕音樂家更多的演出機會。這就是危中有機。
什么時候國內上座率能從30%的限制直至完全恢復,充滿了不確定性,完全視疫情發展的態勢而定。在諸多不確定因素中可以確定的是,演藝復市會比其他行業更加從嚴把控。從這個角度而言,演出全面恢復反而成了疫情得到完全控制的重要標志之一。
4.
從票房寒冬到創作盛夏
一方面,疫情導致的演出停擺,是我們反思如何創作更多更好舞臺作品的契機。另一方面,重大的歷史事件和社會變革,也為創作提供了無窮的題材和素材。
《世界是平的》的作者托馬斯·弗里德曼在3月17日發表的文章中認為,新冠肺炎將成為“公元前和公元后”那樣的歷史分期的起點。藝術,應該為時代、為未來留下屬于自己的獨特篇章。
歷史上有一些偉大的科學家、藝術家和作家,就是在隔離期間迎來了創作力的井噴。托馬斯·納什是伊麗莎白一世時代的劇作家。1592年黑死病襲擊倫敦時,納什逃到英國鄉下躲避瘟疫。就在那時,他寫出了《夏天的遺囑》,這部戲劇反映了他在大流行病期間的經歷。大文豪莎士比亞也是在這次大流行病期間寫出了《李爾王》《麥克白》等傳世之作。
中國音樂家譚盾也在這次疫情中完成了《武漢十二鑼》的創作,并在2月份于比利時安特衛普作了全球首演。當時海外疫情尚未蔓延,譚盾指揮大樂隊在臺上演奏,1800名觀眾在臺下觀賞。譚盾表示,他最大的心愿是盼疫情早日平息,帶著《武漢十二鑼》回家。我的另一位劇作家朋友告訴我,在疫情期間,他已經完成了四個劇本的創作。
演藝市場真正的復蘇,還得靠好劇目。上海歌舞團創排的舞劇《永不消逝的電波》,3月27日開票一小時,定于今年6月的6場演出票即告售罄。該團4月29日舉行的演員年度考核,采取了線上直播的方式進行,吸引了240萬觀眾、贏得了158萬點贊。這都證明,演藝市場的復演、復市、復蘇,只有靠優質的劇目和一流的表演才能真正實現。
以原本比演出更早復市的電影為例,3月21日全國有507家影院復工,但全天總票房僅3.1萬元,主要原因不僅是受疫情影響,還在于沒有好片吸引觀眾。這樣的尷尬局面,隨著國家電影局3月27日下發通知“所有影院暫不復業,已復業的立即暫停營業”而告結束。
一頭是創作,另一頭就是觀眾。疫情期間,我們通過網絡大致可以了解多數人的“宅”生活是怎么過的。我們通過網絡聽到了伊朗的洗手曲,看到了法國的口罩舞,感嘆于意大利和德國的陽臺音樂會。
在國內,我們看到了“搬”到云上的演出和活動,但很少看到藝術教育的云課成效。其實,疫情期間原本是大力開展網絡藝術教育的絕佳機會,如中央音樂學院原副院長周海宏“藝術有什么用”的演講,一直以來在網絡上不斷被網友轉發就是一例。
演藝行業未來要做強、做大,需要承擔起學校還不那么重視的藝術教育的責任,讓藝術教育從輔助角色發展為基礎作用。關鍵是實行兩個轉變,一是從豐富但并不連貫的藝術講座、藝術培訓、藝術活動中,精心策劃和安排系統的藝術教育課程。二是更加注重藝術教育的有效性,針對目前的受眾現狀,盡可能做到深入淺出、通俗易懂、形象生動。
5.
從外部助推到自身蛻變
疫情是否能夠讓我們對藝術和藝術質量有更好的認知是一個特別重要的問題。6月4日,德國聯邦政府宣布了一項名為“重啟文化”的計劃,兩年內將投入10億歐元,用以支持德國文化及創意產業的恢復和重建。
無獨有偶,近日英國《衛報》報道,英國宣布向陷入困境的藝術和文遺部門提供15.7億英鎊的援助。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說:“藝文使我們的國家變得偉大,也是我們世界領先和快速發展的創意產業的關鍵。我理解藝術面臨的嚴峻挑戰,我們必須為子孫后代保護和保存我們所能做的一切,確保英國各地的藝術團體和場館在大門緊閉,窗簾拉下的情況下能夠繼續生存,并支持他們的工作人員。”稍早,愛爾蘭總理Leo Varadkar和文化部長Josepha Madigan確認了一項特別的財政計劃,政府將追加2500萬歐元(約合1.98億人民幣)以支持該國的藝術和文化部門從疫情危機中復蘇。
優勝劣汰、涅槃重生的案例在演藝市場并不鮮見。但在災難面前,的確需要著眼于未來,給予演藝機構一些切實可行的政策引導和實際支持。國家稅務總局3月28日宣布:對月收入10萬元以下的,季收入30萬元以下的小店免征增值稅。但對演藝機構而言,如果沒有演出收入就無法享受這樣的政策優惠。這一政策嚴格的時效性,對復市步伐被迫滯后的演藝機構也沒有多少實際意義。上海市電影局于7月8日宣布,將安排1800萬元對受疫情影響的全市345家影院予以支持,推動疫后復蘇。
從長遠和根本的方向尋求破解之道,可以創造條件讓部分藝術表演團體及藝術場館,轉型為非盈利性機構。在歐美地區,大部分表演藝術團體和表演場館,均以非盈利機構的身份運營,這一主體身份不僅可以突顯藝術機構的屬性,有利于爭取獲得更多企業、組織甚至個人的贊助,又能在市場上進行法律框架內許可的演出和服務銷售,還能獲得非盈利機構相應的免稅政策支持。
度過疫情難關、走向演藝復蘇,從根本上來說還是要靠自身轉變和升華。很多人在忙于眼前的工作,不少人在憂心未來的前途,其實我們更需要思考的是,今天我們做什么、怎么做才有未來。
后疫情時代,國際環境對文化交流、云技術對演藝生態等都會帶來顯著影響。國內核心劇院引進外團可能會有所減少,國內劇團的市場機會也許會更多一點,觀眾對好節目的要求一定會更高一些。演藝從復演到復市再到復蘇,會是一個并不容易的過程,演藝市場的報復性消費更多只是一種單向愿望,一切更取決于我們怎么應對。對未來的演藝市場走向,亟需如下之變。
一是演藝生態之變。演藝市場是一個內容、平臺、橋梁、血管等多要素構成的整體,就像一輛汽車,需要動力,需要方向盤,也需要四個輪子一起轉動。長期以來,文藝體制改革總體上是在逐步向市場推進,但在具體政策上存在諸多反向的做法。
為了讓演藝機構在市場經濟的大背景下更好的發展,應該從一輪獨大走向四驅均衡發展,注重演藝生態的優化建設。又比如疫情造成一些演藝經紀公司和票務機構難以為繼,應該用政策和市場相結合的辦法,推動票務機構重組做大和演藝經紀公司做好做強,以利于降低演出成本、完善演藝市場。
二是運營機制之變。本著以人民為中心的宗旨,以受眾為導向的理念,在政府的資助下按市場規律運營是國有藝術表演院團深化改革的必由之路,當下宜以建立以演出為中心的運營機制改革作為抓手和突破口。
演出最大的魅力在于現場感和互動性,而且獨一無二,有必要深入研究在新形勢下如何強化現場演出的獨特魅力,千萬百計地彰顯現場演出的藝術價值。6月13日,上海交響樂團重新與觀眾見面,雖然上座率不得不控制在30%,但當音樂總監余隆指揮樂團奏出第一個音符時,現場的不少聽眾感覺眼淚要掉下來了:線下高質量的聆聽是不可替代的!上海愛樂樂團也在告別舞臺155天之后,于6月14日晚重啟音樂季,音樂總監張藝在下半場指揮演奏《春之祭》后,破例加演了作曲家施萬春的作品《人民萬歲》,很多觀眾為之動容。
三是演藝平臺之變。作為演藝市場平臺和藝術展示中樞的劇場,單一的演出功能已經難以滿足演藝的發展和民眾的需求,理應從單一演出功能向智慧劇院轉換。以城市文化客廳的打造為導向,著眼于新理念、新定位、新功能、新技術、新工藝、新材料、新能源和新體驗,結合信息化和智能化手段,通過時時在線連接多媒體、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以及末端動態感應等高科技終端,實現人與人、物與物以及人與物之間的智慧連接和資源共享。如此,不僅可以更好地發揮演藝中樞的作用,也可以為劇團、受眾等創造更好的藝術展示和現場體驗的條件。
6月24日上午,廣東移動與廣東星海演藝集團在廣州簽署“全球通-5G+云劇場”全面合作框架協議,雙方將打造“5G+內容生態聯盟”,這是一種有益的嘗試。能夠實現云場景的智慧劇院是未來發展的方向。這是一種挑戰,也是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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